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首最悲哀的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题记
每次看到张爱玲这么一句话,可是我都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2013年7月5日,星期五,外公去世,91岁。都说外公喜欢热闹,日子选择在周末,这样在合肥和上海的姐姐们都能回来了。外婆一直都没有哭,我妈哭的不省人事的时候,她还在安慰妈妈。他们说她一直是老年痴呆症,经常不认识任何人,却一直认识我。星期日大家都去殡仪馆送外公,要留下一个人在家陪外婆,我就被选中了。
后来老公说,那天在殡仪馆听外公的生平,连他这个外孙女婿心里都特别受触动。换个地方,同个时间,我见到了外婆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我真正见识到了老泪众横的真正含义。顺着横一道竖一道的如刀刻得皱纹,布满了眼泪。喃喃自语“见不到了啊,不能一起了。。。”
可他和她,经历了那么多,战乱、疾病、贫穷、富贵……却始终在一起。
现在我们秉承门当户对的观念去找那一个人,不管是父母灌输的还是现实教会我们的。我想说一说我外公与外婆。
外公,出生于城里的一个富贵人家,家里独子。精通日语,在我记事起,外公就有阅读的习惯。有时兴致高的时候还会让我磨墨,铺开报纸,毛笔字写的龙飞凤舞。
外婆,出生于农村家庭,家里还有三个妹妹。我曾听她说一辈子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有阿拉伯数字从一认识到十。
那年,文化大革命,外公被打成“走资派”,听妈妈说,每天被挂着一个大牌子游街或是开批斗会。外婆一路走一路跟,不敢哭。
她惟一能做的,只是在他晚上回家后给他递一杯热水,寒冬的风吹着薄薄窗纸,呼啦作响,孩子们都睡沉了,香甜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他握着那杯水,抬头对她笑,她也笑。两人脸上都是很温暖的笑容。
后来,外公开了蚌埠市第一家干洗店。外婆一直在后面院子里接过外公送来的衣服。外公再把外婆送来的衣服熨啊一遍一遍的。我的童年里充满了热气腾腾的水蒸气和无论再忙碌他们接过对方手里衣服时,眼里的温暖。
港台街改造,外公把属于他的一条街的店面全部低价出售。当全家人知道后,震惊,愤怒,不解,微词,外公被孤立了。这时只有外婆和他在一起。我后来也才能慢慢理解,他是被文化大革命整怕了,怕政策再出什么变故。外婆也怕他再被折腾了,在一起就好。
熬过那一段不被家人理解的困难日子,外公与外婆的感情似乎更好了。他们早上和下午都一起出去锻炼。那些日子,不再青春也不再有波澜,有的只是公园里阳光穿透树叶那斑驳晃动的点点碎金。
也许,他们在想着以后彼此对望的岁月,笔墨描写的应该全是美好。
后来,外公外婆都起不来了,只要外公意志清醒时就会喊外婆的名字。外婆不好意思,嗔道:“你好烦啊。”他笑,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澄澈明净。她突然想起,曾经他也是这么笑着看她,那一年,他们说要在一起,时间证明,这不是童言无忌。岁月证明,青春至年老,我终不负你。
孤鸿过,夕阳落,我知道他们一直一直在一起。今夕何夕,青草离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