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景色早已停留在记忆里,总是没有太多时间去耐心的停留。
记忆里,和小伙伴们捉螃蟹、捡田螺、采野葡萄……总认为童年是阴沉的,只有那些玩耍的场景是明亮的。当记忆渐渐远去的时候,我像个垂死的老人,拼命想伸手抓住什么、留恋什么,其实更多的是不甘心就这样遗忘故乡,或者是被故乡遗忘。
某日,在哄着孩子睡觉,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一双双脚丫在河边潮湿的泥土里踩出各种形状,嬉笑打闹着唱着民谣:
张打铁,李打铁
打一把剪刀送姐姐
姐姐留我歇
我不歇,我要气(去)嘎(家)打呀(夜)铁
呀铁打到正月正
我要气嘎摇花灯
花灯摇到清明后
我要气嘎点王(黄)豆
王豆开花六(绿)豆芽
哥汉(锄)草,妹送茶
妹呀妹,你莫哭
我马(给)你搭个好花屋
妹呀妹,你莫惹(哭)
我马你勤(寻)个好婆家
堂前吃饭婆检碗
房里搜(梳)头郎插花
左一插,又一插
中刊(间)插朵牡丹花
牡丹花上一对蛾
一肩(一直)飞到二郎河
二郎河里姊妹多
丢脱松火(工作)会唱歌
企到(站着)里(的)唱,脚又酸
坐到里(的)唱,几(嘴)又干
倒一碗茶,茶又涩
倒一碗酒,酒又酸
挠威(多谢)隔壁奶奶
倒一碗开许(水)泡心肝
这是在家乡流传最广的民谣,在家乡长大的孩子,没有谁不会唱,这是讲古代家乡人男耕女织的真实生活写照。
我轻轻哼唱着,孩子眨巴眨巴眼睛,从来没有听过妈妈唱这样调调的歌,甚是奇怪呢。家乡的语言,也是很奇怪的,没有任何章法可循,这些年在外面,偶尔给家人打电话,身边的朋友们竖起耳朵听,却总是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而我,也渐渐学会了一腔侉调。有时候,在拥挤的人流中,突然听到熟悉的乡音,是那么亲切,若去搭讪便有些唐突,所以便会在心里祈祷:要一路顺利啊!
有时候,睡梦中,没有任何场景,只有一句句很久没有听过的话,一首首很久没有唱过的歌,整晚的萦绕在耳边,我跟随着那些声音,便看见了很久没再见的人,很久没去过的地方,田野、河流、树林、草地、野花、野果……拼命睁开眼,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眼前却是一片陌生。
原来,我留念的,我伤感的,不是回不去的童年,不是难以再见的风景,不是我渐渐老去的父母,而是我渐行渐远的不甘心!
儿时的伙伴已不再联系,远离的不只是距离,还有我们逐渐走远的心。不是真的想遗忘,只是在飞速而来的各种现实面前,便丢失了怀旧的勇气。心里充斥着的,是对将来的欲望,之于过去,便任由它像断线的风筝般,没有再回头看一看。
有时候想,时间你快快走,我不要再想起,总是那么痛,因为不能再回去的童年,因为不能再体会的欢笑,因为不再有人能听懂的歌谣。
我们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