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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泪
作者:褚宏泉  发布时间:2016-06-17 16:10:26 打印 字号: | |

    我在基层法庭工作三年多,碰到过要“杀人”的原告、半夜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判决离婚就要“自杀”的被告,还有开完庭就动手抢人的亲朋、开庭时拿不出证据用顺地打滚、头撞审判席的方式“举证”的老人,甚至还有被判离婚冲过来和我理论差点打起来的当事人、案件败诉电话里告知当事人是法官枉法的代理人……。更为常见的是当事人当面或者在手机信息、电话里的谩骂、威胁、侮辱……,我气过,我吵过,我无可奈何,但是,我没哭过。因为,我是男人!

    可是,2016年6月16日上午,为了当事人,我哭了!

    今天是原定一个赡养案件的开庭日期,但因为一个被告去向不明,庭开不了了。在和老人子女的沟通中,我意外地得知老人并没有象开始时了解的那样跟随儿子在上海生活,而是就住在本地的女儿家中。为了了解老人的想法,也想确认下老人的近况,我和同事马上收拾东西,前往老人家中。

    老人今年80高龄,老伴已经去世。目前,五个子女中,两个儿子在上海务工,一个儿子去向不明,在家务农的还有一子、一女,老人就寄住在女儿家中。因老人年事已高,神志不清,且行走都十分困难,儿女们就因谁来照顾的问题争执不下,经过村里多次调解无果,起诉到了法院。

    女儿的新家是一排两层小楼,就建在新农村的路边,虽然谈不上豪华,但是宽敞、整洁。因为是农忙,门前晾满了粮食和杂物,女儿也正忙得脚不沾地,一身的尘土。见到我们,女儿丢下农活,开始诉说一肚子的委屈:“我家里有十几亩地,上有老下有小,白天累,晚上还要照顾母亲。而自己也已经是快六十的人了,累的确实力不从心,老人也只能照顾到年底了……”。

    聊了一会儿,我们才知道老人并不住在这里。顺着女儿的指向,远处一片暗淡的瓦房,破败地伫立在地龚沟边上。那,才是老人的家!

    打开老宅子大门的铁锁,院子里半人高的杂草和随处可见的青苔突兀地横在眼前,杂草中杂物遍地,零乱不堪。只有一条小的砖石小路可以走到门边。屋门上订了一副纱帘用来隔绝蚊蝇。但是由于纱帘长期使用没有更换,已经是小孔挨着大洞,摆设的意义远远的大于实用。

    女儿在前面撩开纱帘,我迈腿进了屋里。我的天,在进门的一瞬间,两眼一黑,一股子浓烈的骚臭味儿直冲鼻孔,那种浓烈,甚至于都有了一种粘稠的质感,浓重得让人无法呼吸……。我定了定神,在适应了屋内暗淡的光线后,看到了让我无法释怀的一幕。

    老宅的屋子并不大,四处透风,窗户也是残破不堪,屋里面乱七八糟地堆放了很多的杂物。透过屋顶的缝隙,我确定地看出了屋子有漏雨的嫌疑。在不大的空间里,靠在北墙边放了一张床,还有一片被褥扔在了正对门的地上,而老人,居然,居然她就躺在地上的那堆被褥里!

    老人头发花白,矮小,瘦弱,脸上是那种见不到阳光的苍白。在她的身下垫了好象是海棉的垫子(因为我实在不能确定那灰黄的、破烂的垫子的材质,所以只能是“好象”。),一件分不清颜色的薄被子盖在身上。由于连天阴雨加上没有更换拆洗,老人的身上、被褥上散发着浓重的骚臭味儿。

    见到我们进来,老人明显有些紧张,不断地偏头看着女儿。我怕吓着老人,赶紧蹲下来说明来意。可是,老人已经无法正确理解我的身份和来意,只是紧张地指指女儿:“她知道,她知道……”。我心里一阵阵地酸楚,小心地问她:“阿姨,你叫什么名字?身体感觉哪里不舒服吗?”。老人还是紧张地指着女儿:“她知道,她知道……”。看着老人那苍白的脸,看着老人那紧张地表情,看着地上这一堆应该叫做被褥的东西,闻着刺鼻的骚臭,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实在不知道再和老人说些什么,叹口气,走吧。

    还需要说什么呢?

    眼泪吗?

    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是!

来源:怀远法院网
责任编辑:郭宗春